第34章
就在这瞬间,一声狼啸随之响起。
嫚尧扭头，看到了头顶上方乌压压的魔气中隐约可见的魔军狂肆而来,隐约还有各种尖啸着的刀剑马蹄声,气势极大。
而这些魔军竟是冲着她的方向而来。
她仰着头，现在才看清楚，头顶上方,幽寂一身玄衣,所经之处，烈火如几条龙影,翻腾在黑雾之中,遮挡住了冲着她来的魔气。
白晏也一下跃入黑雾之中,奔向了幽寂的方向。
同时,他传音给了嫚尧,“当心,这些是冲着你过来的。”
嫚尧的脸色凝滞，不敢有丝毫放松。
这恐怕和苏千云发出的那条她是药灵的讯息有关，一路走来,她没有遇到过像是这样目标明确直冲着她而来的。
可,这些魔怎么会知道？
妖族和魔族分别在无尽海域和天之犄峰苟延残喘,不该是这样放肆现世的,却是忽然出现在这片海域。
来的这样突然与迅疾。
魔气实在太浓郁了,随着暴雨落下的粘稠的散发着邪恶的魔气缭绕在周身,随着那锐气难挡的魔剑袭来时,万归拿出了手里那把普普通通的铁剑。
嫚尧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心都揪成了一团，她同时扬起了手里的上古遗剑,那濯濯清气自带剑气,她掐了一个凝水诀，随时准备出剑。
万归的剑法十分精绝，他学的是正宗的青山剑宗的剑法，灵活轻巧，手里普通的铁剑被他挥成了彷如绝世名剑，发出阵阵幽光。
而他的对手，是一把魔剑。
只是一把魔剑。
这必然是来自于强大的魔的魔剑。
强者过招，是不容许半分分心的，否则输赢便在顷刻之间，万归的铁剑已经出鞘，如今再换她手里的上古遗剑已经来不及。
而现在那把魔剑的注意力都在万归身上，并未注意嫚尧。
嫚尧环顾四周，船上的普通船员和管事的都被吓得蹲在地上，有的甚至是昏厥了过去。
“怎么回事？不是喂一些人给那些鲛人不就行了么？”
“这天乌糟糟的，这雨下的，好像不对劲。”
“我们这批货还能送到么？”
“别管货了，命都要说不定没了！”
那两个修士都发现不对劲，脸色苍白地躲在货仓后面，这浓郁得令人使不出灵力的魔气，明显便是境界压制。
这魔气里还有大妖的气势，令人心惊。
“哪里来的大妖，难道无尽海域长成了大妖？”
“前不久青山剑宗好像是出了事，难道压不住下面的大妖了？”
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他们只是两个散修而已，知道的讯息总是没那么到位的，就后悔上这条船了。
“你们每次经过鲛人岛，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么？！”
嫚尧手里的长剑一下子对准了说话的散修的咽喉，只差一寸便要堪堪刺进去。
她出现得忽然，剑招迅猛，直带杀气，那两个修士都是愣了一下，没立刻反应过来。
但反应过来后，便是立刻说道，“鲛人岛本就是这样危险丛丛，我等都是自愿过来，各司其职，想要活命，就要下海与鲛人搏斗，至于最后能不能活着回来，那就要看各人的命。”
他满嘴狡辩之词。
但是嫚尧却是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这些船工，包括她们一行人，原本都是被这两个散修和管事的当做人畜丢下去喂鲛人的。
那两个散修见幽寂和万归此刻都分身乏术，一个冲上天与那盘旋在高空的魔缠斗，一个则是与一把魔剑交缠的不分你我，顿时看嫚尧的眼神就变了。
他们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两面夹击冲着嫚尧袭击过去。
对方的武器也是剑。
这是看她弱，就逮着机会欺负她呢！
嫚尧手里的长剑一下子就抽了过去。
她还不能练气入体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学幽寂的剑法，在鬼村里，被那么多鬼怪和尸骨缠斗，她被迫激发潜能，那套极简又极杀意十足的剑招已经融会贯通。
如今她又操控体内灵力，在出剑之时，让自己与灵力融为一体，又让自己与剑融为一体。
人剑合一，出剑的气势一瞬间看起来竟是比万归还猛。
万归剑法灵巧轻逸，擅攻又擅躲。
但幽寂交给嫚尧的这套剑法，却是极其暴戾的，一往无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杀气。
而她手中的剑，本就是不同寻常，又经过幽寂的火焰淬炼，更是清气濯濯。
凛冽的杀气一时将这两个筑基后期的修士逼得后退半步，手里握着的剑一阵激荡，竟是虎口发麻。
他们还没来得及震惊对方只是一个区区练气初期怎么可能拥有这样强大的剑招力量，就见到那白练一样的剑光直冲面门而来。
两人急忙退开，同时看出了嫚尧手里这把剑的非同寻常。
身为剑修，一身所求除了精绝的剑术外，便是一把绝世名剑。
可世上剑修万千，绝世名剑又有多少？
两人眼里露出兴奋的狂热来。
这个时候，原本黑色海水下面被幽寂的妖气压迫得头都露不出来的鲛人挣扎着从海水里跳跃出来，双手成爪，朝着船上跃过来。
船上一片尖叫，乱做一团。
嫚尧一跃而起，拍出一道凝水诀，一瞬间几乎是抽空了她体内的灵力，凝水成龙，剑意直出，硬生生在船上砍出一条道。
“都到下面的货仓下去，不要出来！”同时她大喊一声。
那些还清醒着的人立刻趁着这时机慌慌张张地往船舱下面跑，有几个跑不掉的转瞬之间就被鲛人撕成了碎片。
但那些的鲛人的目标是嫚尧，他们那双白色的眼睛泛着诡异冷血的光，五指成爪，那一口利齿只要一口，就能将嫚尧给咬碎。
两个修士也发现了这些鲛人的目标是嫚尧，一个个便都后退了，躲藏在角落里等待着合适的机会。
这些鲛人都是有灵智的，也是有修为的，他们也属于妖一族，但是自诩为人，海上的人族，所以，从来不屑于妖族为伍，当年的妖魔人大战，鲛人一族也未曾参与其中。
所以，他们在这一片海域依旧如海上霸主一般，霸占着这里，同时也不屑到陆地之上。
因此，就算是此时幽寂和白晏妖力大增，也不会引起青山剑宗和天泽灵宗的过多注意。
鲛人一族天性残狞，发生内部暴斗是很正常的事情，妖力浮动也寻常。
嫚尧眉目冷肃，这不是当初青山剑宗上的小小比试，也不是被群鬼环伺之时只求突破重围的情景。
鲛人的利爪如铁钩一样，拍过来时丝毫不会怀疑会将人撕碎。
嫚尧的剑刺中一条鲛人，就会有另外一条鲛人跟上，这些鲛人连绵不绝，像是没有止境一样。
她身上的衣衫沾了雨水，也沾了血水，鲛人的利爪抓在她身上几乎是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拍出来。
嫚尧一个后退躲过这攻击，又是提起剑。
她咽下去咽喉处冒出的血腥味，一双眼又亮又沉。
锻体本就要挨打，到极致，不退缩，才能蜕变。
嫚尧的血流得越来越多，雨水中挥洒着，到最后分不清是这些鲛人的血，还是嫚尧的血。
海面上方如墨的魔气隐隐有溃败之势，烈炎火龙翻滚着吞噬着这些魔气。
狼啸声威严愤怒。
万归已经飞上空中与那把魔剑缠斗着。
但奇怪的是，那把魔剑始终未曾对他下杀手，自始至终都像是在避让他的攻势，除了一开始，并未真正出招。
嫚尧又被击飞出去，她倒在地上，用剑撑着，连嘴角的血都来不及擦，立刻又站起。
却没想到此时，一直躲避在两侧的那两名修士直接冲着她要害之处袭来。
雷霆震怒，便在此时爆发。
海面上方的魔气忽然像是被人抽空了，消失得干干净净，幽寂的火龙往下冲，直接将那两名修士吞噬。
空气里连一点灰烬都不曾留下。
那些还试图围攻嫚尧的鲛人见此，纷纷就要跳下海，幽寂的烈火延绵一下将这海面都点燃了。
鲛人的尖叫刺耳又短促，很快消失在空气里。
幽寂一把搂住嫚尧，带着她后退几步，避开了这里的脏污血腥，到了后方一处勉强干净的地方。
他眉宇间的暴戾与杀气还未退却，一双金色的瞳孔里是冷峻锐利的光。
幽寂上下打量了一眼嫚尧，见她身上的伤还有血迹，不由眉间戾气更重，可此时鲛人在海面上的已经被他烧为灰烬。
其他的都是躲入了深海之中。
“还行么？”他问道。
“还行。”
嫚尧点点头，心头松了口气，咽下一口喉间的血，不想让幽寂看出自己此刻有些虚弱。
然后他们看向了一边还与魔剑缠斗的万归，显然，万归不太对劲。
‘铿——！’
一声沉闷的剑鸣响起，万归的那把铁剑一下被斩断，他手中无剑，那把魔剑也迅速地从海上方抽离，迅速后退。
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迅疾地想要再次躲入黑暗里。
“别跑！”
万归只在空中停顿了一瞬，就要追上去。
此时，一团魔气拦截在他面前，将他整个包裹其中，生生逼退。
万归往下坠落，眼看着就要坠入海底，那魔剑见此竟是想过来接，却被那团黑色的魔气以不容置疑的气势席卷着带走。
暴雨骤停，翻滚的海浪归于平静，上方汇聚的浓墨一样的乌云一下散开。
当晴空的光照下来时，嫚尧眯了眯眼，竟是有些不习惯。
小白化作白狼，在半空中接过万归，虚空一跃，回到了海运船上。
万归显然不太对劲，双目紧闭，向来坚忍冷酷的脸上是痛苦之色，他眉宇间还环绕着魔气，像是魔气入侵。
“糟糕，这剑修入魔了。”小白低着头去看平躺在甲板上的万归，皱紧了眉头。
“他本就是半魔。”
幽寂接下来的这一句话简直让小白和嫚尧都震惊了。
但他并未多说，只低下头看了几眼小白，“他入心魔幻境了。”
嫚尧拧紧了眉，也顾不上身上的伤，“怎么解？”
“他自己能解就解，不能解就会彻底成魔。”幽寂想了想，又沉着脸说道，“或者有人进去帮他解除心魔。”
嫚尧没想太多，直接就问，“我可以进去么？”
如若能，她必定是要试一试的，如若不能，那么她也要量力而行，否则她进去，说不定情况会变得更糟糕。
“可以。”幽寂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刚才还暴戾狂肆的神色柔和了一些，他说道，“你可以。”
他这句话，大大地鼓舞了嫚尧，只听他接着又说道，“你心性坚定，破除他的心魔不是问题。”
幽寂言语之中没有阻挠，也没有说一些诸如我担心你，我不放心之类，他让嫚尧放手去做。
“你若不行，大不了，我把你再拉出来，妖与魔无法共融，所以如果有人能进万归心魔幻境里的话，便只有你。”
他这么说，让嫚尧心里很舒服，整个人都受到了鼓舞，“总归是因为我而起，由我来结束。”
幽寂听到她这样说，伸手擦了擦她脸颊上溅上去的血迹。
“你既把我从深渊拉出，在你能够自保之前，我会替你拦住那些窥觊的视线，你会成长起来的，不用担心。”
他清正的声音里并没有什么旖旎的情色，不过说的是一句再普通的话。
报恩的话。
嫚尧心里却像是有一颗种子悄悄地剥了壳，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觉得再在这样的温柔里被包裹着，那种子必定是会发芽，长成茁壮的大树。
她稍稍避开了视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现在好像还没到鲛人岛吧？刚刚你说是魔剑修？还有那把魔剑是怎么回事？魔族不是在天之犄峰么？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
“不是天之犄峰里躲藏着的那群废物，一只百年间新成长起来的新魔，是窥伺你而来。”幽寂眯了眯眼，“先处理你的伤，一会儿我再与你说。”
嫚尧点点头，而且，这里的船员还躲藏在下面，是不太适合现在说。
最重要的是，她需要疗伤。
海运船的管事和船员颤颤巍巍地出来处理了上面的尸体，清洁干净，更是把嫚尧等人当做了仙人对待。
“今日若是没有几位仙人，我等都要丧命，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那两个管事肥胖的身躯都在颤抖，脸色发着青白，连看都不敢抬头看，他们可没忘记刚才把船员丢下去时，这几位仙人的态度。
幽寂带着嫚尧去疗伤，万归正陷入心魔幻境，所以是白晏冷着眼看着那两个管事。
他是无尽海域新长成的大妖，眼睛微微一眯，那两个管事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白晏的嗓音是清扬的，可此时因为心底的不屑，压低了的声音极为威严。
“下次到了鲛人岛，把你们丢下海尝尝滋味。”
说出的话更是让两个胖管事尿都吓出来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一个字不敢多说。
管事给嫚尧一行人换了这货船里最大的屋，里面宽阔，一应俱全。
白晏去另一间看着万归，以防有意外，幽寂则给嫚尧疗伤。
嫚尧觉得伤口之处有温暖的灵力，那些伤口麻麻痒痒的，却是不疼了。
“这只新魔，应当是百年之前入魔，发展到如今的魔气，他吞噬了不少小魔和人魂，修为极为强劲，如今的我勉强与他打平手，是只大魔，刚才他是魔气瞬移离开了这里。”
“但你怎么知道他是因为我来的？”嫚尧虽然能猜测到，但是一开始事情发生的那么突然，幽寂是怎么知道的？
“那种窥伺的必得的目光，你觉得我会看错？”幽寂有些不悦，一张脸上神色也有些难看下来。
妖皇不允许这样的质疑。
嫚尧：“……”
她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又有些摸不清头脑。
“这只魔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再来。”幽寂又说道，“我把他打伤了，又见他一只冷酷无情的魔腰间却是挂着女儿家的荷包，便放火烧了，想必那是他极为重要的东西，无暇顾及你。”
他的语气颇为自信。
嫚尧：“……”
大哥你确定吗？你或许把人家情妹妹送的定情之物给一把火烧了，他下次不重整旗鼓把你打的头都爆了怎么配得上你嘴里说的大魔两字？
幽寂可能真的是在地底下埋太久了，也或许真的是单身太久，太不懂风情了，太不了解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了！
嫚尧的危机感一下子爆棚起来，这会儿的一个战斗力还入心魔幻境了。
她一下子紧张起来，赶紧疗伤，等外伤都处理好了，她立刻就要进入万归的心魔幻境里。
但她必须也要提醒他一句，“如果你心里珍藏的小姑娘送了你一个可能是亲自绣的荷包，有人把这荷包给烧了，你气不气？！”
“赶尽杀绝，一把火烧得他灰飞烟灭。”
幽寂愣了一下，忽然被问及这样的问题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可他低沉的嗓音却是比他想的还要快，他是毫不犹豫地说的。
“……”那你这双标有点厉害，“那只魔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当初玉离说的那个女妖，大概就是幽寂心里那个珍藏的小姑娘吧。
嫚尧有点羡慕地想着，很快又打起精神，专心疗伤。
幽寂已经收回手了，接下来由嫚尧自行疗伤即可，她如今已经学会练气入体，吸纳灵元，本该是自我修炼加强修为的。
“如果你心里珍藏的小姑娘送了你一个可能是亲自绣的荷包，有人把这荷包给烧了，你气不气？！”
不知怎么的，嫚尧刚刚的那句问话一直在他脑中盘旋，他的心口也像是被什么撕扯着一样发疼，眼角都像是在这瞬间变得酸涩起来。
烈炎骨剑还未回来，他重要的记忆是模糊的。
因为烈炎骨剑是用他最重要的那根肋骨制成，肋骨不曾回归，重要的记忆便一直是模糊的。
玉离曾是仙界仙君，为一个女仙降境到凡界，他清楚得记得这一点。
但关于玉离所说的他的那个女妖……
记忆碎片里，是有这样一道模糊的身影，小小的，虚弱不堪，魂魄随时都会破碎。
但她应当是没有死的，魂魄也绝不会破碎。
虽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他也只记得这样的一道模糊的影子，但幽寂知道自己的能力。
再破碎的魂魄，他也一定有办法替她护住。
或许，他该主动去寻回他的那把烈炎骨剑，寻回破碎的记忆。
可是……
幽寂按了按额头，只要一有想要去寻烈炎骨剑的念头，他的头就开始剧烈疼了起来。
内心深处都在拒绝去寻回骨剑，潜意识里一直在告诉他——他不能主动去寻回他的这根肋骨，烈炎骨剑必须是自己回到他身边。
否则……
否则什么？
幽寂的头更疼了，只要往深处稍稍想一想，脑中便是黑暗一片，连模糊的影子都抓不到。
等把该教的都教给嫚尧，找到琼鲸骨替她锻体，他就该去将那些幼崽从青山剑宗带出，一并回到无尽海域了。
“我好了，可以去万归那里了。”
嫚尧觉得自己差不多了，外伤厉害的地方都抹上了伤药，也用灵力将伤口处理过了，她没有大碍了。
幽寂抬眼，神色已经恢复清正，“他是半魔，心魔不同一般，切记不要听信幻境里任何人的话，否则你也会陷入你的心魔里。”
嫚尧不敢轻视，点头，“嗯。”
即便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心魔，她与玉离的事，在她心里已经翻篇，不算什么事了。
除了玉离的事，她哪还会有别的心魔？
两人一同前往隔壁。
白晏开了门，立刻让开一点，脸上两道眉毛倒竖着，“不太好，嘴里直喊娘，不得以，我就应了一声，我真不是想占他便宜。”
嫚尧：“……”
幽寂：“……”
白晏摸了摸脖子里他爹的头骨，当他想要这么大一个儿子呢？
他爹都不会同意的！
嫚尧在万归身边躺下，闭目。
幽寂看了一眼他们靠得有些近的距离，忽然挑眉，“不必靠那么近。”
嫚尧疑惑，她偏头看了一眼，哪有很近，她和万归之间还差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呢。
白晏才不管是不是真的近，反正我皇说什么都是对的，他的头点得和拨浪鼓似的，“是的，太近了！”
嫚尧只好往外挪了一点。
幽寂这才动手，令嫚尧沉睡，然后再是让她进入万归的心魔幻境里。
这对于他来说不难，只需用妖力维持即可，只不过过程之中，不能分心，不能撤出妖力，否则嫚尧很可能沉睡不醒，或陷入万归的心魔之中。
嫚尧呼吸逐渐绵长，然后，在一片黑暗中苏醒。
……
那天晚上，玉离将沧州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嫚尧。
沧州城的火焰烧啊烧，那一个晚上便都是通明的亮，可玉离却觉得每一处都阴阴暗暗的，没有一丝光亮。
也是那天晚上，玉离一夜未眠，心里更是觉得亏欠嫚尧良多。
那时在无尽海域的边境捡到她时，他从未想过他们之间会变成现在这样。
嫚尧温婉羞涩的时候不像她，只是眉眼神似，可如今她昂着脖子，态度决绝而冷漠的样子，却也像极了后来的她。
他想了一晚上，只觉得内心沉浮不定，胸臆之间充满了纾解不了的郁气。
同样的，苏千云那一日看到苏钰的传信后便立即又传信回他，可苏钰再没回复过她，这令她心中难受，以为是哥哥生气她做的事，便也是辗转难眠。
第二日一大早，红着眼睛的苏千云便看到了师尊同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她更是觉得师尊似乎对她都冷淡了几分，不免心里更加难受。
她好像好心办坏了事，明明若是嫚尧愿意的话，她哥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可这些话，又无法对师尊说，因为嫚尧对师尊来说不一样。
就像是一个疙瘩横在了他们之间一样，抹不平，忘不掉，也令她止步于前，不敢跨越。
她知道，她对师尊动了心了，可那又怎么样，师尊虽对她好，但心里却是有别人的。
因为琼鲸骨极有可能在鲛人岛上出现，所以，玉离第二日便打算前往，只不过他却是想将苏千云送回青山剑宗，独自一人前往。
但最终拗不过苏千云一双盈满眼泪的眼睛。
“师尊是不是嫌徒儿烦了？师尊是不是后悔收了我做徒弟？”
她的声音未免太过委屈，令玉离忍不住想到了一些往事。
记忆里的她很少用这样委屈的声音说话，即便心里不爽快了，觉得委屈了，也只会闷头不搭理人而已。
而且，她说，这世上令她委屈的事情并不多。
可后来……
玉离想到那些事，脸色便苍白了一些，当时再看苏千云委屈难受的模样，便是受不了，什么都答应了。
苏千云虽然已经开始修炼，但不过是刚刚练气，无法长时间御剑飞行，也需要休息，所以，玉离在嫚尧和幽寂的后一天，也上了一艘海运船。
一路平静，直到这一天，破天的魔气混着妖气在海面上席卷而来。
玉离与妖皇交过战，很清楚妖皇的妖力是什么样的，当时脸色瞬间一变。
“云儿，为师离开一趟，你在这等我，有急事用传音符传音给我。”
可苏千云低着头，并没有回音，她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传信玉简。
玉离觉得她的脸色有些不太对，正想问，却见她忽然抬起脸，面色担忧。
“师尊，我哥哥在天泽灵宗失踪了，南山真人和我父亲一起给我传信了，我要去天泽灵宗一趟！”
玉离不解，苏钰虽然如今已成了废人一个，但依旧是南山真人的徒弟，怎么会在天泽灵宗忽然失踪？
“苏钰应当是自己离开。”
苏千云却摇头，神情肯定。
“我哥一向敬重南山真人，绝不会不告而别，我怀疑我哥是被人掳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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嫚尧扭头，看到了头顶上方乌压压的魔气中隐约可见的魔军狂肆而来,隐约还有各种尖啸着的刀剑马蹄声,气势极大。
而这些魔军竟是冲着她的方向而来。
她仰着头，现在才看清楚，头顶上方,幽寂一身玄衣,所经之处，烈火如几条龙影,翻腾在黑雾之中,遮挡住了冲着她来的魔气。
白晏也一下跃入黑雾之中,奔向了幽寂的方向。
同时,他传音给了嫚尧,“当心,这些是冲着你过来的。”
嫚尧的脸色凝滞，不敢有丝毫放松。
这恐怕和苏千云发出的那条她是药灵的讯息有关，一路走来,她没有遇到过像是这样目标明确直冲着她而来的。
可,这些魔怎么会知道？
妖族和魔族分别在无尽海域和天之犄峰苟延残喘,不该是这样放肆现世的,却是忽然出现在这片海域。
来的这样突然与迅疾。
魔气实在太浓郁了,随着暴雨落下的粘稠的散发着邪恶的魔气缭绕在周身,随着那锐气难挡的魔剑袭来时,万归拿出了手里那把普普通通的铁剑。
嫚尧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心都揪成了一团，她同时扬起了手里的上古遗剑,那濯濯清气自带剑气,她掐了一个凝水诀，随时准备出剑。
万归的剑法十分精绝，他学的是正宗的青山剑宗的剑法，灵活轻巧，手里普通的铁剑被他挥成了彷如绝世名剑，发出阵阵幽光。
而他的对手，是一把魔剑。
只是一把魔剑。
这必然是来自于强大的魔的魔剑。
强者过招，是不容许半分分心的，否则输赢便在顷刻之间，万归的铁剑已经出鞘，如今再换她手里的上古遗剑已经来不及。
而现在那把魔剑的注意力都在万归身上，并未注意嫚尧。
嫚尧环顾四周，船上的普通船员和管事的都被吓得蹲在地上，有的甚至是昏厥了过去。
“怎么回事？不是喂一些人给那些鲛人不就行了么？”
“这天乌糟糟的，这雨下的，好像不对劲。”
“我们这批货还能送到么？”
“别管货了，命都要说不定没了！”
那两个修士都发现不对劲，脸色苍白地躲在货仓后面，这浓郁得令人使不出灵力的魔气，明显便是境界压制。
这魔气里还有大妖的气势，令人心惊。
“哪里来的大妖，难道无尽海域长成了大妖？”
“前不久青山剑宗好像是出了事，难道压不住下面的大妖了？”
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他们只是两个散修而已，知道的讯息总是没那么到位的，就后悔上这条船了。
“你们每次经过鲛人岛，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么？！”
嫚尧手里的长剑一下子对准了说话的散修的咽喉，只差一寸便要堪堪刺进去。
她出现得忽然，剑招迅猛，直带杀气，那两个修士都是愣了一下，没立刻反应过来。
但反应过来后，便是立刻说道，“鲛人岛本就是这样危险丛丛，我等都是自愿过来，各司其职，想要活命，就要下海与鲛人搏斗，至于最后能不能活着回来，那就要看各人的命。”
他满嘴狡辩之词。
但是嫚尧却是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这些船工，包括她们一行人，原本都是被这两个散修和管事的当做人畜丢下去喂鲛人的。
那两个散修见幽寂和万归此刻都分身乏术，一个冲上天与那盘旋在高空的魔缠斗，一个则是与一把魔剑交缠的不分你我，顿时看嫚尧的眼神就变了。
他们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两面夹击冲着嫚尧袭击过去。
对方的武器也是剑。
这是看她弱，就逮着机会欺负她呢！
嫚尧手里的长剑一下子就抽了过去。
她还不能练气入体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学幽寂的剑法，在鬼村里，被那么多鬼怪和尸骨缠斗，她被迫激发潜能，那套极简又极杀意十足的剑招已经融会贯通。
如今她又操控体内灵力，在出剑之时，让自己与灵力融为一体，又让自己与剑融为一体。
人剑合一，出剑的气势一瞬间看起来竟是比万归还猛。
万归剑法灵巧轻逸，擅攻又擅躲。
但幽寂交给嫚尧的这套剑法，却是极其暴戾的，一往无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杀气。
而她手中的剑，本就是不同寻常，又经过幽寂的火焰淬炼，更是清气濯濯。
凛冽的杀气一时将这两个筑基后期的修士逼得后退半步，手里握着的剑一阵激荡，竟是虎口发麻。
他们还没来得及震惊对方只是一个区区练气初期怎么可能拥有这样强大的剑招力量，就见到那白练一样的剑光直冲面门而来。
两人急忙退开，同时看出了嫚尧手里这把剑的非同寻常。
身为剑修，一身所求除了精绝的剑术外，便是一把绝世名剑。
可世上剑修万千，绝世名剑又有多少？
两人眼里露出兴奋的狂热来。
这个时候，原本黑色海水下面被幽寂的妖气压迫得头都露不出来的鲛人挣扎着从海水里跳跃出来，双手成爪，朝着船上跃过来。
船上一片尖叫，乱做一团。
嫚尧一跃而起，拍出一道凝水诀，一瞬间几乎是抽空了她体内的灵力，凝水成龙，剑意直出，硬生生在船上砍出一条道。
“都到下面的货仓下去，不要出来！”同时她大喊一声。
那些还清醒着的人立刻趁着这时机慌慌张张地往船舱下面跑，有几个跑不掉的转瞬之间就被鲛人撕成了碎片。
但那些的鲛人的目标是嫚尧，他们那双白色的眼睛泛着诡异冷血的光，五指成爪，那一口利齿只要一口，就能将嫚尧给咬碎。
两个修士也发现了这些鲛人的目标是嫚尧，一个个便都后退了，躲藏在角落里等待着合适的机会。
这些鲛人都是有灵智的，也是有修为的，他们也属于妖一族，但是自诩为人，海上的人族，所以，从来不屑于妖族为伍，当年的妖魔人大战，鲛人一族也未曾参与其中。
所以，他们在这一片海域依旧如海上霸主一般，霸占着这里，同时也不屑到陆地之上。
因此，就算是此时幽寂和白晏妖力大增，也不会引起青山剑宗和天泽灵宗的过多注意。
鲛人一族天性残狞，发生内部暴斗是很正常的事情，妖力浮动也寻常。
嫚尧眉目冷肃，这不是当初青山剑宗上的小小比试，也不是被群鬼环伺之时只求突破重围的情景。
鲛人的利爪如铁钩一样，拍过来时丝毫不会怀疑会将人撕碎。
嫚尧的剑刺中一条鲛人，就会有另外一条鲛人跟上，这些鲛人连绵不绝，像是没有止境一样。
她身上的衣衫沾了雨水，也沾了血水，鲛人的利爪抓在她身上几乎是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拍出来。
嫚尧一个后退躲过这攻击，又是提起剑。
她咽下去咽喉处冒出的血腥味，一双眼又亮又沉。
锻体本就要挨打，到极致，不退缩，才能蜕变。
嫚尧的血流得越来越多，雨水中挥洒着，到最后分不清是这些鲛人的血，还是嫚尧的血。
海面上方如墨的魔气隐隐有溃败之势，烈炎火龙翻滚着吞噬着这些魔气。
狼啸声威严愤怒。
万归已经飞上空中与那把魔剑缠斗着。
但奇怪的是，那把魔剑始终未曾对他下杀手，自始至终都像是在避让他的攻势，除了一开始，并未真正出招。
嫚尧又被击飞出去，她倒在地上，用剑撑着，连嘴角的血都来不及擦，立刻又站起。
却没想到此时，一直躲避在两侧的那两名修士直接冲着她要害之处袭来。
雷霆震怒，便在此时爆发。
海面上方的魔气忽然像是被人抽空了，消失得干干净净，幽寂的火龙往下冲，直接将那两名修士吞噬。
空气里连一点灰烬都不曾留下。
那些还试图围攻嫚尧的鲛人见此，纷纷就要跳下海，幽寂的烈火延绵一下将这海面都点燃了。
鲛人的尖叫刺耳又短促，很快消失在空气里。
幽寂一把搂住嫚尧，带着她后退几步，避开了这里的脏污血腥，到了后方一处勉强干净的地方。
他眉宇间的暴戾与杀气还未退却，一双金色的瞳孔里是冷峻锐利的光。
幽寂上下打量了一眼嫚尧，见她身上的伤还有血迹，不由眉间戾气更重，可此时鲛人在海面上的已经被他烧为灰烬。
其他的都是躲入了深海之中。
“还行么？”他问道。
“还行。”
嫚尧点点头，心头松了口气，咽下一口喉间的血，不想让幽寂看出自己此刻有些虚弱。
然后他们看向了一边还与魔剑缠斗的万归，显然，万归不太对劲。
‘铿——！’
一声沉闷的剑鸣响起，万归的那把铁剑一下被斩断，他手中无剑，那把魔剑也迅速地从海上方抽离，迅速后退。
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迅疾地想要再次躲入黑暗里。
“别跑！”
万归只在空中停顿了一瞬，就要追上去。
此时，一团魔气拦截在他面前，将他整个包裹其中，生生逼退。
万归往下坠落，眼看着就要坠入海底，那魔剑见此竟是想过来接，却被那团黑色的魔气以不容置疑的气势席卷着带走。
暴雨骤停，翻滚的海浪归于平静，上方汇聚的浓墨一样的乌云一下散开。
当晴空的光照下来时，嫚尧眯了眯眼，竟是有些不习惯。
小白化作白狼，在半空中接过万归，虚空一跃，回到了海运船上。
万归显然不太对劲，双目紧闭，向来坚忍冷酷的脸上是痛苦之色，他眉宇间还环绕着魔气，像是魔气入侵。
“糟糕，这剑修入魔了。”小白低着头去看平躺在甲板上的万归，皱紧了眉头。
“他本就是半魔。”
幽寂接下来的这一句话简直让小白和嫚尧都震惊了。
但他并未多说，只低下头看了几眼小白，“他入心魔幻境了。”
嫚尧拧紧了眉，也顾不上身上的伤，“怎么解？”
“他自己能解就解，不能解就会彻底成魔。”幽寂想了想，又沉着脸说道，“或者有人进去帮他解除心魔。”
嫚尧没想太多，直接就问，“我可以进去么？”
如若能，她必定是要试一试的，如若不能，那么她也要量力而行，否则她进去，说不定情况会变得更糟糕。
“可以。”幽寂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刚才还暴戾狂肆的神色柔和了一些，他说道，“你可以。”
他这句话，大大地鼓舞了嫚尧，只听他接着又说道，“你心性坚定，破除他的心魔不是问题。”
幽寂言语之中没有阻挠，也没有说一些诸如我担心你，我不放心之类，他让嫚尧放手去做。
“你若不行，大不了，我把你再拉出来，妖与魔无法共融，所以如果有人能进万归心魔幻境里的话，便只有你。”
他这么说，让嫚尧心里很舒服，整个人都受到了鼓舞，“总归是因为我而起，由我来结束。”
幽寂听到她这样说，伸手擦了擦她脸颊上溅上去的血迹。
“你既把我从深渊拉出，在你能够自保之前，我会替你拦住那些窥觊的视线，你会成长起来的，不用担心。”
他清正的声音里并没有什么旖旎的情色，不过说的是一句再普通的话。
报恩的话。
嫚尧心里却像是有一颗种子悄悄地剥了壳，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觉得再在这样的温柔里被包裹着，那种子必定是会发芽，长成茁壮的大树。
她稍稍避开了视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现在好像还没到鲛人岛吧？刚刚你说是魔剑修？还有那把魔剑是怎么回事？魔族不是在天之犄峰么？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
“不是天之犄峰里躲藏着的那群废物，一只百年间新成长起来的新魔，是窥伺你而来。”幽寂眯了眯眼，“先处理你的伤，一会儿我再与你说。”
嫚尧点点头，而且，这里的船员还躲藏在下面，是不太适合现在说。
最重要的是，她需要疗伤。
海运船的管事和船员颤颤巍巍地出来处理了上面的尸体，清洁干净，更是把嫚尧等人当做了仙人对待。
“今日若是没有几位仙人，我等都要丧命，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那两个管事肥胖的身躯都在颤抖，脸色发着青白，连看都不敢抬头看，他们可没忘记刚才把船员丢下去时，这几位仙人的态度。
幽寂带着嫚尧去疗伤，万归正陷入心魔幻境，所以是白晏冷着眼看着那两个管事。
他是无尽海域新长成的大妖，眼睛微微一眯，那两个管事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白晏的嗓音是清扬的，可此时因为心底的不屑，压低了的声音极为威严。
“下次到了鲛人岛，把你们丢下海尝尝滋味。”
说出的话更是让两个胖管事尿都吓出来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一个字不敢多说。
管事给嫚尧一行人换了这货船里最大的屋，里面宽阔，一应俱全。
白晏去另一间看着万归，以防有意外，幽寂则给嫚尧疗伤。
嫚尧觉得伤口之处有温暖的灵力，那些伤口麻麻痒痒的，却是不疼了。
“这只新魔，应当是百年之前入魔，发展到如今的魔气，他吞噬了不少小魔和人魂，修为极为强劲，如今的我勉强与他打平手，是只大魔，刚才他是魔气瞬移离开了这里。”
“但你怎么知道他是因为我来的？”嫚尧虽然能猜测到，但是一开始事情发生的那么突然，幽寂是怎么知道的？
“那种窥伺的必得的目光，你觉得我会看错？”幽寂有些不悦，一张脸上神色也有些难看下来。
妖皇不允许这样的质疑。
嫚尧：“……”
她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又有些摸不清头脑。
“这只魔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再来。”幽寂又说道，“我把他打伤了，又见他一只冷酷无情的魔腰间却是挂着女儿家的荷包，便放火烧了，想必那是他极为重要的东西，无暇顾及你。”
他的语气颇为自信。
嫚尧：“……”
大哥你确定吗？你或许把人家情妹妹送的定情之物给一把火烧了，他下次不重整旗鼓把你打的头都爆了怎么配得上你嘴里说的大魔两字？
幽寂可能真的是在地底下埋太久了，也或许真的是单身太久，太不懂风情了，太不了解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了！
嫚尧的危机感一下子爆棚起来，这会儿的一个战斗力还入心魔幻境了。
她一下子紧张起来，赶紧疗伤，等外伤都处理好了，她立刻就要进入万归的心魔幻境里。
但她必须也要提醒他一句，“如果你心里珍藏的小姑娘送了你一个可能是亲自绣的荷包，有人把这荷包给烧了，你气不气？！”
“赶尽杀绝，一把火烧得他灰飞烟灭。”
幽寂愣了一下，忽然被问及这样的问题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可他低沉的嗓音却是比他想的还要快，他是毫不犹豫地说的。
“……”那你这双标有点厉害，“那只魔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当初玉离说的那个女妖，大概就是幽寂心里那个珍藏的小姑娘吧。
嫚尧有点羡慕地想着，很快又打起精神，专心疗伤。
幽寂已经收回手了，接下来由嫚尧自行疗伤即可，她如今已经学会练气入体，吸纳灵元，本该是自我修炼加强修为的。
“如果你心里珍藏的小姑娘送了你一个可能是亲自绣的荷包，有人把这荷包给烧了，你气不气？！”
不知怎么的，嫚尧刚刚的那句问话一直在他脑中盘旋，他的心口也像是被什么撕扯着一样发疼，眼角都像是在这瞬间变得酸涩起来。
烈炎骨剑还未回来，他重要的记忆是模糊的。
因为烈炎骨剑是用他最重要的那根肋骨制成，肋骨不曾回归，重要的记忆便一直是模糊的。
玉离曾是仙界仙君，为一个女仙降境到凡界，他清楚得记得这一点。
但关于玉离所说的他的那个女妖……
记忆碎片里，是有这样一道模糊的身影，小小的，虚弱不堪，魂魄随时都会破碎。
但她应当是没有死的，魂魄也绝不会破碎。
虽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他也只记得这样的一道模糊的影子，但幽寂知道自己的能力。
再破碎的魂魄，他也一定有办法替她护住。
或许，他该主动去寻回他的那把烈炎骨剑，寻回破碎的记忆。
可是……
幽寂按了按额头，只要一有想要去寻烈炎骨剑的念头，他的头就开始剧烈疼了起来。
内心深处都在拒绝去寻回骨剑，潜意识里一直在告诉他——他不能主动去寻回他的这根肋骨，烈炎骨剑必须是自己回到他身边。
否则……
否则什么？
幽寂的头更疼了，只要往深处稍稍想一想，脑中便是黑暗一片，连模糊的影子都抓不到。
等把该教的都教给嫚尧，找到琼鲸骨替她锻体，他就该去将那些幼崽从青山剑宗带出，一并回到无尽海域了。
“我好了，可以去万归那里了。”
嫚尧觉得自己差不多了，外伤厉害的地方都抹上了伤药，也用灵力将伤口处理过了，她没有大碍了。
幽寂抬眼，神色已经恢复清正，“他是半魔，心魔不同一般，切记不要听信幻境里任何人的话，否则你也会陷入你的心魔里。”
嫚尧不敢轻视，点头，“嗯。”
即便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心魔，她与玉离的事，在她心里已经翻篇，不算什么事了。
除了玉离的事，她哪还会有别的心魔？
两人一同前往隔壁。
白晏开了门，立刻让开一点，脸上两道眉毛倒竖着，“不太好，嘴里直喊娘，不得以，我就应了一声，我真不是想占他便宜。”
嫚尧：“……”
幽寂：“……”
白晏摸了摸脖子里他爹的头骨，当他想要这么大一个儿子呢？
他爹都不会同意的！
嫚尧在万归身边躺下，闭目。
幽寂看了一眼他们靠得有些近的距离，忽然挑眉，“不必靠那么近。”
嫚尧疑惑，她偏头看了一眼，哪有很近，她和万归之间还差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呢。
白晏才不管是不是真的近，反正我皇说什么都是对的，他的头点得和拨浪鼓似的，“是的，太近了！”
嫚尧只好往外挪了一点。
幽寂这才动手，令嫚尧沉睡，然后再是让她进入万归的心魔幻境里。
这对于他来说不难，只需用妖力维持即可，只不过过程之中，不能分心，不能撤出妖力，否则嫚尧很可能沉睡不醒，或陷入万归的心魔之中。
嫚尧呼吸逐渐绵长，然后，在一片黑暗中苏醒。
……
那天晚上，玉离将沧州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嫚尧。
沧州城的火焰烧啊烧，那一个晚上便都是通明的亮，可玉离却觉得每一处都阴阴暗暗的，没有一丝光亮。
也是那天晚上，玉离一夜未眠，心里更是觉得亏欠嫚尧良多。
那时在无尽海域的边境捡到她时，他从未想过他们之间会变成现在这样。
嫚尧温婉羞涩的时候不像她，只是眉眼神似，可如今她昂着脖子，态度决绝而冷漠的样子，却也像极了后来的她。
他想了一晚上，只觉得内心沉浮不定，胸臆之间充满了纾解不了的郁气。
同样的，苏千云那一日看到苏钰的传信后便立即又传信回他，可苏钰再没回复过她，这令她心中难受，以为是哥哥生气她做的事，便也是辗转难眠。
第二日一大早，红着眼睛的苏千云便看到了师尊同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她更是觉得师尊似乎对她都冷淡了几分，不免心里更加难受。
她好像好心办坏了事，明明若是嫚尧愿意的话，她哥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可这些话，又无法对师尊说，因为嫚尧对师尊来说不一样。
就像是一个疙瘩横在了他们之间一样，抹不平，忘不掉，也令她止步于前，不敢跨越。
她知道，她对师尊动了心了，可那又怎么样，师尊虽对她好，但心里却是有别人的。
因为琼鲸骨极有可能在鲛人岛上出现，所以，玉离第二日便打算前往，只不过他却是想将苏千云送回青山剑宗，独自一人前往。
但最终拗不过苏千云一双盈满眼泪的眼睛。
“师尊是不是嫌徒儿烦了？师尊是不是后悔收了我做徒弟？”
她的声音未免太过委屈，令玉离忍不住想到了一些往事。
记忆里的她很少用这样委屈的声音说话，即便心里不爽快了，觉得委屈了，也只会闷头不搭理人而已。
而且，她说，这世上令她委屈的事情并不多。
可后来……
玉离想到那些事，脸色便苍白了一些，当时再看苏千云委屈难受的模样，便是受不了，什么都答应了。
苏千云虽然已经开始修炼，但不过是刚刚练气，无法长时间御剑飞行，也需要休息，所以，玉离在嫚尧和幽寂的后一天，也上了一艘海运船。
一路平静，直到这一天，破天的魔气混着妖气在海面上席卷而来。
玉离与妖皇交过战，很清楚妖皇的妖力是什么样的，当时脸色瞬间一变。
“云儿，为师离开一趟，你在这等我，有急事用传音符传音给我。”
可苏千云低着头，并没有回音，她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传信玉简。
玉离觉得她的脸色有些不太对，正想问，却见她忽然抬起脸，面色担忧。
“师尊，我哥哥在天泽灵宗失踪了，南山真人和我父亲一起给我传信了，我要去天泽灵宗一趟！”
玉离不解，苏钰虽然如今已成了废人一个，但依旧是南山真人的徒弟，怎么会在天泽灵宗忽然失踪？
“苏钰应当是自己离开。”
苏千云却摇头，神情肯定。
“我哥一向敬重南山真人，绝不会不告而别，我怀疑我哥是被人掳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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