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伤口
“这样真好啊，书雁，没必要因为害怕别人的目光而察言观色，现在的你就很好，真实而鲜活。”苏之蔻轻轻感叹一声，将头靠在杨书雁脑袋旁，转头看着她。
杨书雁也很久没有这般恣意过了，闻言主动抬手握住她的手，“之蔻，我第一次以为你会和我之前见过的许多京城女子一般，大多温柔婉淑或高高在上，向来是瞧不起我这样的粗鄙的武官之女的，原是我误会你了，真是抱歉。”
“有什么好抱歉的武官之女又如何，同是为国效忠，哪里有高低贵贱。”
“之蔻你真好，难怪将军会喜欢你！”
他哪里喜欢我了，苏之蔻在心里诽谤，面上却是微微一红，不满她打趣，伸手挠她痒痒，勾唇反击道：“书雁，将军目前还拜托我帮你相看郎君呢，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你？你与我差不多年岁，怎的还在我面前摆大人的谱了！”杨书雁忍不住打趣，见她扬着眉又要过来闹，连忙拦下，也不遮遮掩掩，大方道：“我喜欢的自然是温柔腼腆的男子，见到我还会脸红的那种。”
“你竟然喜欢这样的，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如你一般爽朗大方且坚毅的人。”
“怎么会！我已经够豪放了，若是再来一个粗犷的男人，保不准我们婚后会打起来，而且如楚将军这般的冷冰冰的，我可受不了每天没人和我讲话，哎对了，楚将军和你在一起时也是这般沉默寡言吗？”
苏之蔻听她这么问，歪头沉思一会，才缓缓开口：“好像是耶，除了母亲和我的几个丫鬟，都不怎么有人和我说话，对了，还有时星和我说的话都比将军多。”
说完也觉得有些憋屈，秀眉微拧，鼻间冷哼一声。
“也是哦，果然只有你受得了将军。”杨书雁怜惜的看着身材娇小的苏之蔻，“我还是喜欢温柔的男子，果然我们的眼光还是有不同的。”
“哪里不同了！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谁不喜欢啊！”
苏之蔻一急连忙大声嚷嚷道，看着她小人得志的面容，恼羞成怒扑过去挠她，两人很快又闹做一团。
楚辞刚来到屋外，就听到两人最后的对话，里面的笑声不停传过来，即使隔着房门也掩饰不了两人的愉悦与快乐。
“将军…”守在门口的水兰也听到苏之蔻的最后一句话，一向淡定沉稳的她，此时此刻也变得有些拘谨。
楚辞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又静静听了一会苏之蔻肆意的笑声，默默转身离开。
等杨书雁离开后，水兰走进屋内，看到一地的碎屑，眼角一抽，再看向精神明显好了许多的苏之蔻，压低声音道：“家主，帮里遇到水寇的那一批货物明早送到京城，还有你昨日让查的苏之玉所用的苏锦缎软帕，线索断在了钱婉淑那里。”
钱婉淑....意料之中又好像意料之外，想到她那张清丽无辜的脸，苏之蔻啧啧称奇，撑着下巴沉思，水菊说这几日她院里常有外人出入，难不成与这件事有关？
难不成她红杏出墙得了野男人恩惠？
苏之蔻为自己的想法惊到，蓦地瞠目结舌，震惊的捂住嘴，而后又觉得不太可能钱婉淑费尽心思得来的一切又怎么这么轻易拱手让人，除非是受人胁迫在替别人办事又或者是....
“去查一下苏之玉最近都和谁往来，还有上门说亲的媒人都是哪家的。”
水兰肃着脸点头应下，转身要出门时想到什么似的，又默默转头眼神不明的看着苏之蔻，踌躇着欲言又止。
“嗯？怎么啦？”
“夫人，方才将军来过，听到了你与杨小姐说的话。”
“我说什么啦？”苏之蔻手里捏着晶莹饱满的蜜饯，坐在榻边悠闲惬意的晃着腿，一下又一下白得晃眼。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苏之蔻动作忽的一停，难以置信的看着水兰，见她表情怪异的点点头，手里的蜜饯砸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到水兰脚边。
是夜，天空乌蓝，皓月当空，几点寒星像是坠在天幕上的金花，照的大地光影分明。
“吱呀”一声，黑漆漆的屋门被悄悄打开，一道身影鬼鬼祟祟走到另一处厢房外，明晃晃的月光下连来人脸上小心谨慎的表情都照得分明。
“夫君？你在吗？”来人正是苏之蔻，轻声询问却不见有动静，四处察看之后，蹑手蹑脚推开门走了进去。
悄悄关上门之后觉得有些不对，她来看自己的夫君，为什么要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
这么一想，倒是坦然起来，结果转头就被人发了狠的紧紧抵在门上，清冷的月光从门格上泄进来，照亮男人清冽冷漠的一张脸。
“夫…夫君？”苏之蔻紧贴着门与男人对视，颤抖着声音讷讷试探出声。
楚辞一口热气喷薄在她脸上，手上收了力度不敢再用力的压着她，少了着力点，整个人站不稳歪歪扭扭往她身侧砸。
眼见着楚辞就要笔直砸向门框，苏之蔻来不及惊奇细想他为什么是站着的，连忙伸手扶住他，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扶往床榻。
碰到床榻时，苏之蔻松了一口气，短短几步路她已被逼出一身的汗，只觉得这几日攒下来的力气全都使完了。
“夫君，你怎么样了，可是有哪里不适？要不要去请大夫？可是腿上旧疾复发了？”苏之蔻完全忘记他方才站着的事实，满头大汗焦急的问道。
“之蔻，我可以相信你吗？”楚辞再次按住她径直要来掀开他裤脚的手，眼里情绪如浓墨般晕染不开，可看着苏之蔻的目光却格外的亮。
“为何不可？”苏之蔻面露不解，似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却也还是正色道，“阿辞，我是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妻，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楚辞心里一动，对上她多年来一直隐藏着黑暗与仇恨的那一面突然就好似直直稳稳照进来一束光，光而不耀，与光同尘。
“之蔻，它很难看。”
苏之蔻看着他面上带着茫然与空洞，像是街上被人故意丢弃的孩子一般手足无措，心脏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抓在手里，痛得她几乎动弹不得。
抬手捂住他宽厚有力的手，压抑着哭腔，努力平稳不住颤抖的声音：“阿辞，我不在乎。”
她唤他阿辞。
楚辞垂眸看着她如对待珍宝般小心翼翼的掀开他的裤脚，眼神牢牢锁定在她脸上，余光注意到裤子下那一块又红肿又丑陋的皮肤开始接触到空气，心脏猛地开始瑟缩。
她会害怕、厌恶、恶心，还是…
都没有。
楚辞眼神全程没有离开过她一寸，却见她眼神真的没有丝毫的变化，一样的小心翼翼，一样的视若珍宝。
怎么会？怎么会一丝异样都没有？
苏之蔻看着楚辞膝盖关节处绽开往外翻的血肉，因着天气热起来了，或许又加上一直未处理的缘故，空气中开始泛起一丝丝血肉腐烂过的味道。
怎么会如此严重，就算是两年前留下的旧疾，也应该是筋骨受损才对，怎会连血肉都开始腐烂，联想到方才恶狠狠抵着他的楚辞。
是站着的。
内心涌起不知是心疼还是生气的情绪，鼻间一酸，看着楚辞的眼神也隐隐含着水光，“夫君，你是不是一直在试着强行站起来，所以才将膝盖弄成这般模样？”
一次次试着站起来，却又一次次被迫跪下，哪有这样的人？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禁不起他这般折腾！
“阿辞，你根本就不信任我对不对？我嫁给你这么久你从未觉得我是可以站在你身边的人对不对？”
楚辞听着她颤抖不能自已的声音，抬眼就对上她雾蒙蒙的眼，心里莫名一慌，张口想要解释，却发现心里堵着的石头重如千金，压着他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
疲惫感涌上心头，苏之蔻从未觉得如此累过。
哪怕是母亲不在后与钱姨娘派来的恶毒丫鬟周璇，哪怕是日复一日被逼着早起学武，哪怕带着之念回到无亲无故的安国公府，她都没有现在这般觉得如此无力。
看了一眼楚辞狰狞可怖的腿，苏之蔻收回目光往外走。
楚辞怔怔然看着她的背影，一盏茶的时间，就再次听到门口的动静，抬眼去往，就见她端着盆缓缓走进来，“之蔻…”
苏之蔻却没有抬头看他，而是径直走到他腿边蹲下，轻轻撩起他的裤脚，拿过已经消过毒的医刀，神情专注的盯着楚辞膝盖上的腐肉，一点点将它们剔除下来。
楚辞闷哼一声，握拳紧紧贴在身侧，却也不看腿上的伤，只紧紧盯着苏之蔻的面容。
空气中血肉腐烂流脓的气味越来越浓厚，可她连眉宇都没有动一下，直到看到新的干净的血肉出现，眉眼才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轻呼了一口气，接下来干脆利落手法熟练的给他上药包扎，全程都未看过他一眼。
见她端着脏污的盆起身要走，楚辞眼神追随着她，开口时声音莫名沙哑：“之蔻…”
苏之蔻脚步一停，背对着他静立原地，却没有再等到他的声音，眼里闪过一抹失望，只一瞬又恢复如常，“夜深了，将军早些休息。”
徒留一室静谧伴着楚辞。
【作者题外话】：阿辞有苦衷的呜呜呜，其实他的每一天都很不好过，因为他背负的东西真的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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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眼楚辞狰狞可怖的腿，苏之蔻收回目光往外走。
楚辞怔怔然看着她的背影，一盏茶的时间，就再次听到门口的动静，抬眼去往，就见她端着盆缓缓走进来，“之蔻…”
苏之蔻却没有抬头看他，而是径直走到他腿边蹲下，轻轻撩起他的裤脚，拿过已经消过毒的医刀，神情专注的盯着楚辞膝盖上的腐肉，一点点将它们剔除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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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血肉腐烂流脓的气味越来越浓厚，可她连眉宇都没有动一下，直到看到新的干净的血肉出现，眉眼才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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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之蔻脚步一停，背对着他静立原地，却没有再等到他的声音，眼里闪过一抹失望，只一瞬又恢复如常，“夜深了，将军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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